太平府副知府(同知)龙宗武是张居正的人,听到有人还要火上浇油
太平府副知府(同知)龙宗武是张居正的人,听到有人还要火上浇油,立即把吴仕期捉进大牢,随后给好友操江御史胡槚通气。胡槚连忙把这件事报告给张居正,同时又报告了另外一件事。
这件事也和当时的张居正有关,那就是流传在南方多时的《劾张居正疏》。据流言说,作者正是鼎鼎大名的海瑞。张居正稍作分析,就得出正确结论:海瑞不可能是这道奏疏的作者。海瑞自在朱载垕时代罢官后就再未出山,海瑞这人在其位才谋其政,所以绝对不会是他。之所以要把作者说成海瑞,是因为海瑞在江南极负盛名。胡槚自然而然想到的真正作者是吴仕期,张居正也认为是吴仕期,但他却去信给胡槚说:“这件事你就不要惊动朝廷了,本来夺情一事已经完结,如果你再向朝廷报告吴仕期案,恐怕会再起风波。这些人都是喷血自污之辈,没必要和他们计较。请你知会龙宗武,就在太平府明察秋毫,彻底查明这件事。如果吴仕期不是作者,马上释放;如果他真是《劾张居正疏》的作者,也请龙宗武秉公办理,不可有私心。”
胡槚和龙宗武坐到一起,对张居正的这封信开始谨慎研究。龙宗武抓耳挠腮道:“元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?搞不懂啊。”
胡槚从张居正的字里行间得到确切的信息:“元辅大人不想株连。”
龙宗武不明白。
胡槚道:“如果我们真把吴仕期案上报朝廷,必会牵扯出无数人,此时正是皇上震怒之时,这些人肯定逃不了。”
龙宗武不置可否:“那该如何审理此案?”
胡槚笑道:“事情在你这里开始,就在你这里结束。”
龙宗武终于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:“元辅实在高明。”
七天后,吴仕期在太平府大牢中被活活刑讯逼供而死,这件事才告结束。显然,这是起冤案,胡槚和龙宗武对此要负责。那么张居正呢?
也许他根本没有要杀吴仕期的意思,他只是希望尽快结案,不一定非要取了吴仕期的小命。可他的下属们却忠心耿耿,认为非如此不可。人类历史上,这种事不胜枚举,这都是权力惹的祸。
吴仕期的死悄无声息,所以夺情事件并未在南方掀起余波。张居正现在安全了,四十九天守孝完毕,他去见了朱翊钧。
一见到朱翊钧,张居正终于把持不住多日来所受的诋毁,流下委屈的泪水。朱翊钧安慰他:“先生孝情已尽,朕为社稷,屈留先生。先生看在父皇的面上,成全始终,可谓大忠大孝。”
张居正的眼泪哗哗,这是真哭。他只有忠,并无孝。人世间最基本也是最简单的“孝”活生生被眼前这个小孩和他那炙手可热的权力埋葬了,如今只有忠,用最极限的忠来弥补他的不孝。
他说:“皇上前后圣谕多次,委曲恳切,臣怎敢不遵?又有先帝的托付,臣当以死报,今日更不敢违背。可是皇上您知道吗?臣天性愚直,凡事只知一心为国,不能顾忌人情,以致丛集怨仇,久妨贤良之路。皇上如此圣明,现在就该放我回家,让我尽迟到的孝道,也可保全晚节。”
这段话说得很有水平,张居正是想告诉朱翊钧,他一心为国,因为听从了您的命令而不丁忧,却得来了很多人的攻击。虽然那些人已受到惩罚,可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。他也不是咽不下这口气,而是因为朝堂之上还隐藏着这么多异己者,如果让这些人继续隐藏,他的改革大业仍会受到阻挠。他的想法是,要趁这个机会,一来报仇,二来清除潜在的障碍。
朱翊钧年纪还小,当然听不明白张居正这段话背后的意思。他安慰张居正:“先生精忠为国的心,天地祖宗知道,太后和朕也知道。那群阴险小人乘机生事,自有祖宗的法度治他,先生不必介怀。”
张居正必须要介怀,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,而且自夺情事件之后第一次见皇上,有些话不能说。
他沉默了许久。朱翊钧知道这件事还没完,说:“先生先上班吧,其他事慢慢说。”
张居正等的就是这句话,叩头谢恩。1577年十一月初六,张居正穿着孝服(青衣角带)缓缓地走进了内阁。